FOF(基金中基金)是近年來國內逐步興起的一種投資方式，優秀的FOF產品因其成熟資產配置理念和收益的穩定性而被投資者追捧。2020年至今,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經濟和資本市場帶來劇烈沖擊。
面對巨大的不確定性，頂尖投資機構如何進行組合管理?他們看好哪些機會?證券時報記者近日對瑞銀對沖基金解決方案執行董事、FOF產品基金經理夏昆進行了專訪。夏昆有十多年量化投資從業經驗，瑞銀資產管理對沖基金解決方案團隊(HFS)在全球有100多人，自1994年成立至今已有26年歷史。盡管疫情會帶來很大短期沖擊，HFS認為亞太特別是中國市場的投資機會仍然值得看好。在對沖基金投資領域，他們今年更為關注結構性阿爾法機會和交易型策略的機會。
堅定看好中國市場投資機會
證券時報記者：目前全球有非常大的公共衛生事件，全球宏觀經濟也不是特別好。從投資方面，在現在的市場環境下，瑞銀資產管理的對沖基金配置思路是怎么樣的?
夏昆：目前疫情是最大的黑天鵝事件，還有油價下跌對市場沖擊也很大。從投資角度，我們對亞太尤其是中國還是非常看好，這是我們這幾年都非常堅持的看法。我們認為中國市場、中國經濟蘊藏著大量投資機會，這一次疫情并沒有改變這點。
首先，短期來看，因為中國的全民動員能力和舉國體制，在應對疫情方面有其優勢，中國應該最早從疫情中走出來。其次，國內目前整體金融體系比較穩定，流動性也比較充沛，這是市場穩定的重要基礎。再者，中國股市整體估值還處在比較合理的區間，包括港股在內的大中華市場的整體估值還是比較合理。最后，疫情加速消費轉型，也催生了一些新的商業模式。特定行業的一些龍頭企業會受益，包括在線教育、電商、醫療、防護、快遞、在線游戲等等。
從長期看，我們還是堅定看好中國市場的機會，幾個重要驅動因素沒有改變。一方面，中國經濟的重大結構性變化還在持續進行，包括從投資驅動向消費驅動、從外需向內需、從商品消費向服務消費的轉型等等，這些重大結構性變化里蘊含了很多投資機會。另一方面，巨大的國內市場也為企業家提供了廣闊的空間。另外新型城鎮化、技術創新、也包括像老齡化推動的健康產業方面的機遇，也值得關注。
具體到對沖基金，我們也非常看好中國的機會。中國的股票和期貨市場整體上還是散戶資金主導的市場，同時流動性好、容量大，市場效率還有待提高。這些因素對為沖基金追求絕對收益提供了豐厚的土壤。相對于海外更加成熟的市場，這方面優勢還是比較大的。
對整個對沖基金行業來講，在當前市場經濟壓力和諸多不確定因素的宏觀背景下，我們認為結構性阿爾法的機會，比指數貝塔的機會更好。這包括市場回調產生的更好的買入機會(擇時的阿爾法)，也包括基于深度的基本面研究和長期跟蹤，堅定買入和持有優質資產的機會(擇券的阿爾法)。一般來說，經濟下行期往往也是行業深度整合、優勝劣汰、強者恒強的階段，也是期待下一批大牛股的時候。
另一類機會是交易型策略捕捉的交易性的阿爾法機會。這些策略主要是捕捉市場波動產生的價差來獲得收益。受益于資本市場改革開放，戰略地位的不斷提高和流動性改善，我們期待國內市場會經歷持續的繁榮發展時期。同時我們認為今年面臨國內外的不確定性和挑戰，市場波動還會繼續，這為交易型策略會提供了豐富機會，在國內主要包括CTA期貨策略和股票量化的策略。
管理人研究和策略研究是配置核心，投后管理也很重要
證券時報記者：瑞銀資產管理在中國的FOF業務大概如何?
夏昆：我們去年在境內發行第一只私募FOF基金，投資于在境內設立的私募基金，在短短6個月時間里經歷了劇烈的市場波動，比較平穩的穿越的不同的市場環境，整體表現基本符合我們的組合設計的目標(多元分散的“全天候”組合)。
證券時報記者：介紹下你們的配置思路，你們是怎樣運用對沖基金的投資組合來抵抗下跌及增加收益?
夏昆：我們認為對沖基金配置可以是對傳統投資的一個比較好的補充。如何做好對沖基金的配置?第一個層面是中長期的戰略配置，這對于任何組合都很重要。我們總擔心下一個黑天鵝在哪兒，會以什么樣的面目出現?但是黑天鵝按照定義是無法實現預測的。作為投資人，我們能夠做到的是在做長期戰略配置時，盡量去構建一個長期穩健的組合，幫助我們穿越各種市場動蕩。具體來說，我們可以在投資組合里加入豐富多元的收益來源，包括一些能夠抵御、甚至可以受益于黑天鵝的收益來源。例如一些交易型策略，它們可以從市場波動中獲利。通過有效分散，進一步降低整個組合的波動、提高抗風險能力。第二個層面是在做好戰略配置的基礎上，可以進一步做戰術配置的調整。這需要結合對市場環境、市場機會的判斷，對投資能力和投資經驗提出了更高要求。
不論戰略配置還是戰術配置，其中一個重要基礎是管理人研究。其核心是理解底層基金和管理人的特點和收益來源，理解他們是如何賺錢或少虧錢的。不論股票投資、還是對沖基金投資，核心都是理解投資標的的商業模式。每一類投資策略有不同的收益來源，有的是通過擇券、有的是通過提供流動性;有的是賺企業創造的錢，有的是賺對手方的錢。是深度基本面研究還是靈活交易策略?是在牛市還是熊市更容易獲得超額收益?風險管理、流動性管理是什么風格?這些都是我們做管理人研究的內容，也是我們做好配置的重要基礎。
另一方面是策略研究，這要求我們自上而下去理解各類投資策略的基本面、技術面的影響因素。影響各類投資策略的市場因素有所不同，一些交易性策略，例如股票量化策略更受益于市場波動。影響股票基本面策略的因素包括整個市場的估值水平，股票之間的差異度等等。技術面因素包括策略擁擠程度、杠桿水平等等。
另外還要強調兩點：一是投后管理的重要性，在國內容易被忽視。對沖基金投資是高度動態發展的行業，絕對收益本質上是一個零和游戲，有它自身的周期。行業也在不斷變動，逐利資金的流動也會影響到投資機會。投資策略也在不斷更新，市場環境和投資機會在不斷變化，需要通過主動管理持續地去評估投資機會，也包括退出的機會。
第二點是運營風險和投資者權益保護。這點在國內也容易被忽視。我們在全球進行對沖基金投資幾十年，經歷了多個市場周期，在這些方面積累了不少經驗。一家私募基金的設立和運作有大量潛在的運營風險，投資條款也比較復雜，包括費率、流動性、對管理人的權利義務安排、責任賠償機制等，都需要一個專業的法律盡調團隊，從投資條款方面盡量保護客戶權益。
證券時報記者：你們是如何篩選子基金管理人的?有哪些標準?
夏昆：追逐業績是國內一個常見的誤區，我們在做底層基金和管理人篩選時要小心避開這個陷阱。歷史收益很直觀，也比較容易講故事，但對于我們而言，最關心的是收益的質量和背后的驅動因素，最終要落實到收益的可復制性和可持續性。
我們需要對管理人做全面的考察，來幫助我們理解其收益可持續性。從管理人篩選的角度，我們主要關注其投資能力和商業能力，包括公司的治理結構和起源、核心投研人員的背景和經歷、他們的市場知識和投資經驗，包括組合管理和風險管理的經驗，投資策略和流程等。還包括利益一致性，管理人和投資人的長期利益是否保持一致。此外還有中后臺運營風險。同時結合定量的評估，包括同業比較、統計檢驗等。
證券時報記者：最近我們看到海外市場有一些對沖基金出現了流動性的風險，國內FOF實際運作時間還不是很長，你們在這塊有些什么經驗可以和大家分享?
夏昆：3月以來全球市場出現比較大的市場波動和流動性風險。對我們來說，流動性風險是風險管理的重要部分,又可以分為兩個方面。一方面是市場風險，包括市場上參與者的倉位和資金流動。市場是互相關聯的，在某些市場的強制贖回可能會波及其他市場。另一方面是運營風險，包括融資條款，基金產品設立的流動性條款等對沖基金行業從08年金融危機中學到了很多，整體上更加成熟，更加平穩地穿越了這次市場波動。
最近的市場波動對于我們也有幾方面啟發：一是尾部風險的管理。我們需要思考如何構建一個長期穩健的組合，當市場出現尾部風險時怎樣抵御、甚至是受益。二是要注意市場參與者的倉位和資金的流動，運營盡調和投資架構，包括融資條款和產品的流動性條款等。爭取組合有足夠的流動性，在機會出現時能夠捕捉到。
中國對沖基金行業有廣闊發展空間
證券時報記者：您對國內對沖基金行業和FOF投資的發展是怎么看的?
夏昆：我們認為國內對沖基金和FOF行業前景廣闊。國內有大量投資人才，不論是從海外回來，還是本土發展起來的優秀投資人才都非常多。國內對沖基金行業還處于比較早期的發展階段。這幾年對沖基金策略逐漸豐富起來，為FOF投資創造了良好的條件。
國內對沖基金篩選配置的框架和方法流程仍在不斷發展完善。國內一些FOF產品主動管理的成分不夠。尤其是對于底層基金的透明度和持續跟蹤，在問題出現的早期及時識別和處理。最近幾年出現的一些債券基金的爆雷，最近一些中概股造假的沖擊等等都是教訓。整體來說國內市場機會很多、對沖基金人才充足，仍處于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，我們希望把自己在全球多年的投資經驗和行業實踐帶到國內。(沈寧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