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監管三令五申嚴禁異地、高息攬儲的情況下，曾游走在紅線邊緣的民營銀行有所“收斂”。近日，北京商報記者調查發現，多家民營銀行開始降低存款利息，暫停通過開放“白名單”、發放積分券等方式攬儲。不過仍有銀行頂風作案，通過第三方推手、發動老儲戶的方式拓展業務，持續著異地攬儲的“生意”。
隱秘違規攬儲有所“收斂”
在近年來存款利率普遍走低的背景下，一些民營銀行曾屢出奇招，通過點對點邀請開立“白名單”、返積分、加息券等方式變相提高利率以吸引異地儲戶進行存款。不過，近日，北京商報記者調查發現，多家曾游走在紅線邊緣的民營銀行已經悄然“下架”相關推廣活動。
(資料圖)
“現在很多銀行存款降息的降息，暫停開白的暫停。”推手吳華（化名）坦言，其與多家銀行有合作主要向客戶推薦存款，不過，近期他發現許多曾合作的銀行已不再開放“白名單”，能推薦有高息存款的銀行逐漸減少。
在一些民營銀行儲戶交流群中，多名儲戶也分享近期購買存款時的變化。儲戶劉巖（化名）表示，他曾購買一家民營銀行的存款，但近期發現此前的福利積分券已經停止發放，客服告知他，目前只能按照App展示利率計息，建議其多關注后續的其他活動。儲戶劉力（化名）也分享到，近期在購買過一款民營銀行的7天定期存款時，頁面顯示，該存款產品目前僅支持當地客戶購買。
“我感覺這幾天正是風頭，銀行都很小心”“高利息的存款都下架了”，多名儲戶在群里感嘆道。
上述變化與近期監管表態關系密切。2月3日，北京商報記者從銀保監會處獲悉，銀保監會將繼續深入整頓地方中小銀行互聯網存款和異地存款業務，嚴肅查處高息攬存、違法違規吸收異地存款等行為（包括互聯網渠道）。各級監管部門要高度關注轄內中小銀行存款業務變化，加大監管檢查力度，采取強有力監管措施，堅決糾正地方中小銀行存款業務中的違規行為，保護金融消費者合法權益。
仍有銀行涉嫌高息吸存
中小銀行違規攬儲亂象頻出，此前，監管機構就曾作出明確規定。根據《關于規范商業銀行通過互聯網開展個人存款業務有關事項的通知》，地方性法人商業銀行要堅守發展定位，確保通過互聯網開展的存款業務，立足于服務已設立機構所在區域的客戶。無實體經營網點，業務主要在線上開展，且符合銀保監會規定條件的除外。據了解，民營銀行中只有微眾銀行、網商銀行、新網銀行、億聯銀行4家具備異地展業的互聯網資質。
在監管重申嚴禁地方中小銀行異地、高息攬儲的情況下，違規行為有所減少，但仍有銀行鋌而走險。
自稱存款愛好者的王明輝（化名）以某民營銀行老儲戶的身份邀請新客戶購買存款，據他介紹，掃碼其二維碼后，便能跳轉至這家民營銀行小程序頁面購買7天通知存款，除了能夠享受到基本利率之外，還能獲得額外積分豆獎勵，兩者相加到手利率可達4%以上。
“明的利率不高，但有折算積分，這也是為了避免高息攬存違規風險”，王明輝表示，他作為老客戶購買7天通知存款的利率是1.3%，新客戶利率更高為1.45%，無論新老客戶存款均可獲得3%的積分豆獎勵。
根據王明輝提供的存款購買記錄，他購買了25萬元的7天通知存款，頁面顯示，年利率為1.3%，預計利息為63.19元，可獲得福利為14583積分豆。根據兌換規則，100個積分豆價值相當于1元，經換算，僅積分豆的年化利率就達3%。
除定期存款可獲得積分豆獎勵外，王明輝介紹，這家民營銀行還推出了新人福利活動，存夠1000元以上，還能再獲得1000及以上積分豆或等值商品的獎勵。
北京商報記者從第三方推手吳曉麗（化名）處也獲知了與王明輝相同的信息，不過存款方式略有不同。吳曉麗表示，新戶注冊可以掃碼開白，在填寫邀請碼后，可在這家民營銀行小程序上購買7天通知存款或3個月定期存款，新客戶加上3%的積分豆綜合利率能分別達4.45%或4.6%。
對于上述活動的真實性，北京商報記者咨詢了這家民營銀行的人工客服，客服人員證實了上述活動的存在，并表示，存款金額達到1000元以上才會有積分豆獎勵，購買成功后具體積分豆數量可通過持倉的詳情頁面查詢，若達不到期望值還可以立馬支取購買其他產品。
根據《關于完善商業銀行存款偏離度管理有關事項的通知》規定，銀行不得違規返利吸存，通過返還現金或有價證券、贈送實物等不正當手段吸收存款。某銀行存款贈送積分豆的方式是否合規？
北京尋真律師事務所律師王德悅認為，該銀行積分豆永久有效，可在其App商城中兌換商品，可以用于微信、支付寶消費支付，或者兌換購物卡、代金券等，相當于等值現金和實物，本質上是通過增加價格優勢來吸引客戶，涉嫌違規高息攬儲。
異地展業“不設防”
為進一步驗證某民營銀行存款活動的真實性，北京商報記者根據吳曉麗提供的邀請碼，在注冊手機號、填寫所屬地、開戶身份證均為異地的情況下成功開立了該民營銀行的Ⅱ類賬戶，并成功購買了一款名為“定期存款3個月（新人專享）”的存款產品，年利率為1.6%。
購買成功后，存款持倉記錄顯示，1000元存期為3個月的定期存款，到期的預計利息為3.96元，預計可獲得741積分豆。
這家民營銀行并不屬于可異地展業的4家銀行，但北京商報記者在實測中發現，在開戶和存款環節，該行并未對異地用戶“設防”。對此，該行客服人員僅表示，“只要開通我行賬戶成功就能購買產品參加活動”。
在監管三令五申嚴禁異地攬儲的情況下，為何仍有銀行存在違規行為？又暗藏哪些風險？金樂函數分析師廖鶴凱表示，民營銀行獲取存款難度較高，負債端壓力很大，有很強的意愿通過更高的成本異地攬儲。但異地攬儲不光是會擾亂區域存款正常秩序，還容易引發跨區域業務糾紛，弱化了監管措施，極端情況下會造成局部風險迅速擴大化。
在民營銀行異地攬儲的過程中，一些非銀行人員起到了擴大存款活動推廣度的作用，為何他們愿意幫助銀行主動推銷存款？王明輝坦言，這家民營銀行有一個類似于推薦官的機制，邀請新人就可以獲得一定獎勵，獎勵金額為被邀請客戶存款金額的0.08%，同時還能增加級別獲得新客專享的利率。北京商報記者咨詢該銀行的人工客服也獲悉，這種推薦官沒有門檻，主要通過邀請他人開戶存款，他人掃描推薦碼成功后，就算做自己名下的用戶，能夠獲得相應獎勵，但具體以實際到賬為準。
而作為推手的吳曉麗則坦言，其所在公司與銀行有貸款合作，順便幫銀行推廣存款產品，不過也會有相應收益，“收益金額雖然不高，但是存款安全，喜歡存款的人也多，推廣時也不用費很大力氣”。
在王德悅看來，通過老儲戶、推手推銷存款的行為，一方面是比較隱蔽，不會太大范圍傳播，后續可以通過點對點開白名單、定向邀請的方式打擦邊球；另一方面也可以刻意營造排他性銷售，提升客戶體驗。若這類為白名單用戶提供的存款產品涉及高息、異地攬儲，也違反監管相關規定。
合規經營優化負債結構
長期以來，民營銀行受制于“一行一店”規定，開展業務受到限制，在全國性銀行和地方性銀行的夾擊之下艱難求生。攬儲難的現象也普遍存在于民營銀行之中，雖然在監管明令禁止嚴禁異地、高息攬儲后，一些民營銀行也試圖拓展自營渠道建設但是收效甚微，通過私下開放“白名單”、發放積分券等“暗箱操作”的現象仍屢禁不止。
部分民營銀行為何如此依賴異地違規攬儲或高息攬儲？于百程認為，存款業務是銀行開展存貸業務的基礎之一，不少銀行負債端資金依然主要依賴存款。民營銀行由于線下網點和規模品牌上的弱勢，在儲蓄資金獲取上處于弱勢，因此其在攬儲成本上會更高，比如提供更高利息更加靈活的產品，在營銷上設計更多活動和優惠，甚至在異地攬儲等合規的邊緣試探。
“伴隨著市場利率的逐漸下行，中小銀行在拉存款方面的壓力更大。”王德悅也表示，由于中小銀行社會公信力較弱，老百姓認可度不高等因素，銀行為緩解負債壓力，往往采用較高水平的存款利率攬客。而高息吸收存款必然追求高收益資產，匹配高風險項目，導致資產端風險增加，同時某些特殊情形導致異地存款波動，極有可能產生流動性風險。
那么受制于“一行一店”限制的民營銀行又該如何在合規的前提下發展業務？于百程指出，在存款競爭日趨激烈和同質化的情況下，中小銀行應該強化多元化的資金獲取方式，比如補充資本、通過金融市場和同業業務等方式獲取融資，來緩解負責端壓力。
廖鶴凱建議，民營銀行可以依托區域優勢、股東所處行業優勢、自身團隊特色服務優勢，精耕細作，服務好區域內客戶，滿足客戶多元化的金融需求；服務好產業上下游企業，形成產業金融服務特色，走出與國有大行差異化競爭模式；可以立足于服務、培育民營企業，助力民營小微企業發展；關注居民小微信貸需求、小微企業短期信貸需求、農業生產貸款需求，特別是通過與已有業務相關聯來加強風控，降低這類小而散業務的融資成本。
北京商報金融調查小組
